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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程二十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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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程二十五

高氏聽從陛下吩咐,搬到了政殿的偏殿。

“這些陳設都是都是你喜歡的,還需要什麽只管開口。”

高氏揚了揚嘴角,“陛下費心了。”

陛下緊緊握住她的手,輕輕安撫,“還有一個人要見你。”

話音落,內侍帶著竹蘭走了進來。

竹蘭兩眼淚汪汪,恭敬地給高氏行禮,“姑娘。”

高氏上前扶起,細細端詳著。自那日起,竹蘭做回了高氏的貼身婢女,像從前一樣。

悄然間,已入冬,這年初冬分外的冷。

冬日,高氏的身中從未暖過。

鼎壽五年隆冬,顧美人誕下皇長女,闔宮上下盼望新生,顧氏族人漲勢歡喜。

陛下只是望了一眼,便又匆匆回了政殿。

高氏留了下來,站在門前,望著顧美人秀氣的模樣,高氏靠近,羨慕的語氣:“你真好,能做母親。”

高氏看的出神,恍惚間伸手去碰顧美人的臉。

顧美人也難得笑了笑,攔著了高氏,“她們說,我長得像極了姑娘。”

“像我?”高氏苦笑,“最好不要像我。”

往後的日子,陛下從未進過後宮,在政殿中細數著歲月。

屋外大雪紛飛,天地間一片浩渺。

高氏靜靜地碾墨,未註意到陛下的心思早就到了自己身上。

“咳,咳。”陛下裝出幾聲咳嗽。

“我去給陛下倒茶。”未走開一步,陛下緊緊拽住她的手,將她摟在懷裏,死死扣住。

“陛下,有人看著呢。”高氏赤了耳,欲用力去掰開。

陛下使一個眼神,殿中的內臣便聽話得退了出去。

陛下溫和笑了笑,“好了,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,不用這般矜持,像從前一樣。”

高氏裝出一副惱怒的模樣,“陛下要做什麽?”

陛下湊近貼了貼鼻尖,“朕需要一個字。”

“ 哎呦!”高氏怪笑一聲,“這種事我怎麽能做,字應是長輩取得,陛下應該去文苑,找陸大人。”

陛下輕嘆一聲,嗔怪道:“去過了,自從朕當了皇帝,老師總是礙於君臣之禮,若非沒有辦法,怎麽會找你。”

“好。”高氏提筆,自窗角遠望,“仲遠,音義任重道遠。”

陛下隨即笑出了聲,嘲笑聲,“你的文賦該溫習了,看你如今的文采。不過寫得這兩個字放眼定京,無人能及。”

“好,朕從今日起,有了字,趙仲遠。”

隨即陛下眼神黯淡了下來,語氣莊重:“阿意,今後會發生一些大事,無論發生什麽,都會有朕的道理,希望你理解朕,也願意幫朕。”

高氏揚了揚嘴角,有意避開陛下的目光,無心答道:“好,好。”

她一直都清楚,情愛與君主總歸分出個主次,更何況陛下是她心中最好的皇帝。

陽春三月,新芽初起,盎然春意。

皇長女滿了百日,皇後想著辦個百日宴,順而進了顧美人的位份。

未想陛下笑呵呵地答應了,可自皇長女出生陛下沒看過幾次,也未賜名。在此之前,陛下從未出過政殿,似是又在謀劃什麽大事。

百日宴,鸞翔殿。

殿中處處掛著祥瑞的香囊,誥命夫人來來往往,笑聲洋洋。

顧袁氏和一眾夫人圍在顧美人身側,誇讚著靈氣的小公主。眾人自前朝到後宮,處處巴結顧家人。

也不稀罕,陛下後宮稀薄,人人盡知皇後不得陛下歡心,兩位才人一同,只有顧美人得過寵,也是日後最有可能誕下長子,巴結未來皇長子的母族,願早日撈些好處。

可前路漫長,他們猜不到陛下會做什麽。

皇後端坐在正殿,看著來來往往的人,反反覆覆接受安禮,微笑中帶些哀傷,自然她心裏並不好受。

“陛下到——”

高氏跟在陛下身後,微微低著頭,偷偷掃視著眾誥命夫人,眼語間不言而喻。

待陛下坐定,自酌了幾杯小酒,雙頰間已顯出緋紅,空然揮揮手,命內侍送上賀禮。

“朕的長女必將安康,皇後特命旁人去民間尋得百家衣,為長女制的這件衣裳。長女降臨,朝臣同賀,顧氏賞——”

皇後在一旁附和,她心裏是高興的,她終於派上了“用場”。

聖言落,眾人紛紛跪地稱頌,顧家人的臉上已然再添一絲笑意,可見去了宮外的模樣....

高氏聞到一股刺鼻的香氣,與各宮中所焚香料無異,因而後妃並未察覺出什麽。至於其他人,就算察覺到了也不敢說些什麽。

“我瞧著,這是上好的錦緞啊。”

高氏回頭望了望那位夫人,心中咯噔一聲,梁明氏,明濯的姑母。當年梁家受明氏牽連被貶,如今再回定京,已然以誥命之身進宮。

高氏靜靜站在那,將顧慮咽了回去。

那日陛下格外高興,不像是得了女兒的快樂,反而像極了勝者慶賀。

夕陽餘暉,於天際漸漸沈落。春風吹覆,不似往日的溫和,風間滿是無情與寂寥。

清晨,無往日的沈寂。

鸞翔殿中,女醫進進出出。巳時初,殿中一陣哀嚎,終究出事了。

陛下站在政殿門前,不耐煩‘聽’著後宮的哀嚎。

“陛下,不去看看?”

“去,一定要去,你陪朕吧。”陛下又喚過身邊的內侍,在耳邊交代了什麽。

鸞翔殿,顧美人稀松著發髻,前額幾絲撩下的頭發,淚眼星星,盡顯出柔情和嫵媚。顧美人神志已然不清醒,抱著皇女的繈褓癱坐在地上,嘴裏小聲絮叨著什麽話。

殿中跪了一地的侍女,只有一個老內侍勸著顧美人松手。

無人通報,陛下一眾悄咪咪得進來了。

“顧美人,你莫要無理取鬧,快將孩子交接他,你就不要傷心。”陛下的話間全無憐愛之意。

顧美人抽泣著,說話斷斷續續:“定,定是有人陷害,孩子百天前康健,怎會百日後便夭折了,陛下,您定要給妾做主啊。”

陛下不予理會,自顧做下喝起了茶。

顧美人神色瞬間冷下來,看到高氏,便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“高姑娘,你求求陛下吧,我的孩子夭折了,就可憐可憐我吧。”

高氏嘆了一口氣,撇了一眼陛下,她不能幫,此時牽連重大,她不想打斷陛下的計劃,也不想幫。只是客套的安慰了幾句:“顧美人,節哀。”

高氏俯下身,掀開繈褓。皇女已然沒了氣息,她伸手去摸皇女身上的衣裳,聞道那股香味仍在,這錦緞!?

事發---

高氏怔住了神,審慎轉過頭,陛下面無表情,她的猜測是真的。

彼時,皇後帶著黎太醫到了鸞翔殿。

顧美人也沒有力氣再折騰,任由侍女控制著。黎太醫為皇女驗屍。

皇後全身發抖,緊緊攥著衣角,那件衣裳是她送的。

“回陛下,皇長女死於吼病,此病牽連肺部,萬不能聞道濃郁氣味,因而殿中香料不存,不想卻.....陛下,臣無能。先前皇長女病狀,顧美人命臣知而不報,臣有罪!”

陛下竟笑出了聲,湊到黎太醫身前,“朕笑你收錢辦事,蠢!”

“黎太醫年邁,該歇歇了,革職,回家養老吧。”太醫院的醫女都在,殺雞儆猴。

“皇後,朕還想聽你狡辯呢。”陛下冷眼瞥了一眼皇後,質問道。

皇後神色慌張,倒吸一口涼氣,撲通一聲跪在地上,“陛下,妾,妾無心啊。妾只想給皇女好東西,妾全然不知啊。”皇後言語奚落,挺直了身子辯解。

“陛下,皇女患有吼病一事,僅皇後知道。”黎太醫補充道。

高氏掃視了一圈,如今的陣仗已經好些年沒見過了,她只是惋惜,君心難測。

“帶進來---”陛下一聲令道。

梁明氏!?

“陛下,這匹錦緞確實是皇後從臣婦處得到的,香料之事確實是皇後刻意為之。”

皇後轉過頭,惡狠狠地瞪著梁明氏,“梁明氏,你究竟是收了誰的好處,竟敢在陛下面前攀咬本宮。”隨即又轉過頭,為自己辯解,“陛下,妾冤枉啊,此事妾不知。”

陛下將皇後挺直的腰板,活生生摁了下去,又探下身,耐心得為皇後拭去淚,不由冷笑出了聲,“早知如此,當初何必苦苦算計,皇後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實屬讓齊氏族人心寒。”

陛下站起身,自門前厲令, “傳令,皇後謀害皇嗣,理應廢除,擇日再議。顧氏行跡瘋魔,禁足鸞翔殿思過。另兩姓族人就地關押,以免再生事端。”

聖言至,皇後兩眼無神,癱倒在地上,淚水無力得砸在地上,遠望著陛下離開。

高氏攥緊雙手,只覺得四周一陣冰涼,最後環視一番這場‘慘局’。後宮爭鬥的戲碼,見過了。

風聲瀟瀟,春色寂寥。自默默跟在他的身後,漸行漸遠。

“如今陛下的計謀,我當真是猜不透了。”

陛下站在窗前,遠望著雕色的春景。他未說什麽,似是很滿意如今的結果。

高氏悄悄退了兩步,“一箭三雕,陛下好伎倆。”

“朕需要一個理由廢後。”

高氏冷笑了一聲,“不止如此吧,一則,以皇後善妒,謀害皇嗣之名廢黜,二則顧氏族人就地安撫,是為羈押,打消其氣焰,三則,那錦緞是元慶十六年,查抄明氏例案的贓物,以此敲打朝中囑意覆查敦素東宮的大臣。趙仲遠,你好的很。”

高氏猛喘了幾口氣,陛下所為實為君心,但她希望君王就請止步於此。

陛下徐徐轉過身,自神色中只有君王的無情冷峻,皇權至上全無生靈。

“不,不僅如此,陛下命梁明氏指控皇後,作為交換,陛下會重召梁氏回京,承認明氏往日功績。”

為國大業,實為君心,君者,無上之權。陛下長嘆一聲,神色淡然。自眼角透過,他的身後是權君的映影。

整個前朝後宮,他是真正的操作者,安坐於政殿,靜靜看著眾人無盡廝殺鬥爭,最終坐收其成。君王,無需自己動手。

可陛下又曾想過,君權是建立在親情之上的。

明氏的舊案,是當初敦素太子吊著最後幾口氣辦得,承認明氏往日功績,無疑是將敦素東宮的顏面無盡消磨。

高氏未再揭穿什麽,只是莊重地向陛下行了臣禮。

她回了高府,這皇宮,這政殿冷極了,全無半絲人情味。

第二日,朝堂之上。陛下下了廢後的詔令:有失關雎之德行,全無中宮之誠心,萎靡避亂,不可擔此位......

總之,處處不提所犯之事,卻句句貶低。

齊氏族人具罷免了官位,永不錄用。

朝堂中全然去了齊氏的大臣,亦顯得格外安靜,無權臣叫囂,大權在握,陛下心裏自然舒暢。

他命尚衣署新制了一件龍袍,細細修飾自己的冕旒冠,此外他還下令做一件鳳袍,吐蠶吐鳳霧綃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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